想写我的姥姥，就得从很多很多年前写起……得从姥姥指节的褶皱写起，得从很多年前姥爷走后写起，得从她独居的小房，那间盖起新房依然没拆的老屋写起。

记忆里她总攥着被她戳的整整齐齐的十元钱往我口袋里塞，“叫俺孩买雪糕”—— 那是她卖菜给我攒下的零花钱？“不要不要”换来的总是 “姥姥给你你就拿上”。记忆里她送来的蔬菜上还沾着晨露，是赶早去地里掐的韭菜和豆角，“你家分一点，你舅家拿一点”；记忆里我两担着扁担抬菜，她那边重，我这边轻，即便如此，年少的我也不愿意。那些家长里短里藏着最朴素的生活，是世道人心，是比书本通透的烟火气。

她的世界小得像幅袖珍画：娘家北关是前半生、婆家南石堠是后半生、我家县城的单元楼，侄儿男女家去的不多，三点一线织成她 86 年的经纬。年轻时不知道她想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世界没？如今躺在医院的病床上，望着天花板喃喃 “不想活了，哭天喊娘的”，当她拉着我孩子的手，跟她们念叨“看老姥姥这，哎……”我突然懂了：86岁了，对于人来说，是一个很老的数字了。她想见到她所有能见到的人，两只手都能数过来。她想和她最亲的人多说说话，就是这几个人。简单到……不能再简单的人际关系！这几个人，就拼凑成她的全世界。来来去去，就走出一生。

这次摔跤让她突然变“小”了。攥着我的手发抖，“害怕住院，害怕做手术” 说话轻得像棉絮，可眼睛却亮着，我家老大拿菜饼喂她时，她摇摇头不想吃，老二过去看她，她说，你们快来拉拉老姥姥的手……像个小孩子……几岁的小孩子……拉着手，就不害怕了吧。可能我的两个孩子见到老姥姥的机会多一点，他们之间也是互相牵挂的。老大也经常念叨老姥姥，老二虽然不会说话，但是也是只要拿上口吃的就给我姥姥吃，在一起相处的时间，我总用手机记录下来，想留住最最珍贵的记忆。

此刻想着点点滴滴，其实人的大脑没有多少内存，共同走过那么多年年岁岁，仔细回想，也就是有些支离破碎的瞬间，东拼西凑的一些“难忘”。看她眉头微微蹙着，像在跟岁月讨价还价，别让她腿疼，别让她夜里醒来上厕所找不到手电筒，别让她在想念姥爷时只能喃喃自语。86 岁不是终点，是该被好好疼爱的起点——让她恢复下地干活，在家门口的坡下和“同龄人”聊天，让她有精气神看曾孙们打闹嬉笑，让她能吃能睡……

当我们终于读懂 “老有所依，老有所养” 时，才明白这不是一句祝愿，而是一场与时光的赛跑 —— 要赶在她眼神模糊之前，让她看清我们眼里的心疼；要赶在她耳朵背之前，让她听见我们说 “别怕，有我们”；要赶在每一个晨昏交替之前，把她曾经给我们的温暖，折成伞，撑在她逐渐变小的世界上空。

愿姥姥早日恢复！

您的外甥女：刘静

写于2025年6月11日

（沁县农商银行 刘静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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